星燈璘火

01　桜花之庭





時為大正九年的冬,外國文明大量湧入的時期。
傳統與流行之間,年老的一輩都選擇繼續以過往的方式生活,年輕的總是希望到外面闖一闖見見世面,不同的觀念令城鎮分成兩半。
城東的沿海地方是洋化區,所謂的洋化區也暗示著那裡有錢人仕勢力範圍,建築物帶著洋風不說,還有著島國過去沒有的百貨商店、洋食店、文具店等等,貨物多得令人眼花撩亂。
城西接近大通道那邊是舊區,充斥賣著新鮮貨品的市場,吳服店,料理亭等等,相宜的價錢令到大量低下階層人仕湧入,常被人說成日式百貨公司。



在距離海邊不遠的一座山內,有著一棟帶著西洋風味的日式建築物。
以白色油漆漆成的牆壁,在豔陽下顯得過份耀目,百合花的雕刻為潔白的柱上隱約添加色彩,蘋果木製的大門新淨得猶如剛砍下來般,散發著淡淡的蘋果香味。
建築物已經完全洋化,但主人在裡面添加上些微的日式風味,像是庭園種的樹都是櫻花樹,還有門前掛著的一塊寫著「雲雀」的木牌。

綱吉拉起有著花菱圖樣淺藍色浴衣的袖子,拿起抹布努力的把原本就一塵不染的大門重新再抹一次。
雖然他知道多抹幾次也不可能令所有東西變得潔潔白白,但他仍是很希望當那個人回來時會覺得很舒適。

說起那個人時,他總是忍不住替他難過。

他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也是自己的主人,在他五歲的時候,把他自人口販子中救出,給了他住的、吃的、穿的之外,還有打工錢給他花費,他對他比親生父母待他還要好。
這樣的一個好人,上天卻忘了分給他福份。
老爺在數年前後就因為染上感冒病逝,夫人早逝,少爺年紀輕輕就要繼承伯爵的稱號,一邊求學一邊工作,偶爾還得忙到一、兩點才可以休息,就算是神也會體力不支吧?更何況少爺只是人。
不過他頭腦不到,在工作上絕不可能幫上忙,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撐著眼陪著他,順便偶爾遞遞茶水。

唉...要是他聰明點就好了...
他不曾上學讀書,他認識的字都是少爺有空時教他的,雖然能寫出簡單的信件,但醜陋的毛筆字一下就能拆穿他的身份。

「綱,你又在抹大門哦?」
不知何時,在少年身邊出現一名穿著振袖的少女,淡淡的紅色上滿是千鳥的圖案。
「午安,京子小姐妳今天這麼早的?」
綱吉先是彎腰敬禮,之後搖起放在門口的搖鈴呼喚著裡面小姐的貼身僕人。
「嗯,今天只上半天課」
京子逕自打開包包,把一個用手帕包好的東西放到綱手上。
「這是甚麼?」
「今天上烹飪課,老師教我們弄曲奇哦,這一份是給你的」
「曲奇嗎...?」綱吉好奇的打開小包,裡面放著十多塊泛著牛油香氣的方型點心:「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東西呢?」
「綱覺得好吃嗎?」
京子催促似的他說出感想,綱吉只好快速的咬一口。
甜甜的滋味在口中擴散,既不是秋天甘蔗的甜,也不是蜂蜜特有的香氣,是一種特別的甜味。
「很好吃!」
「這就好了」
京子滿足的笑著,叮囑他一定要吃光光後就跟著僕人一同回到樓上更衣。
綱吉目送京子離去後,再度拿起抹布,準備替大門做最後一次的清潔時,大門方向傳來車子的聲音。

「少爺回來了?」
綱吉急忙把清潔用具收好,飛也似的站在玄關前。
主人回家一定要出門迎接,這是他一直以來的堅持。
黑色的車子由外面的大閘慢慢駛進來,直至停在玄關前,車裡的人才優雅的走出來。

「恭彌少爺,歡迎你回來」
綱吉彎著腰成九十度,等待主人在他面前經過才敢抬頭。

「不用來這套了吧?」
每天都來這套你不累嗎?
雲雀恭彌脫下學生帽放在綱吉的頭上,不知該笑還是該氣站在他面前。

「這是僕人應該有的禮貌!」
綱吉站直身子想要把帽子拿下來卻不成功,帽子再度被套在頭上。
「我當初買下你不是為了當僕人吧?」
「我知道,可是我唸的書還沒夠,沒資格當少爺的助手吧?」
接過恭彌的書包跟大衣,緊跟在雲雀身後一同進入書房。
「這有關係嗎?反正我說你要當就是要當」
「這個嘛....」
「不要這個那個了,拿文件給我」
「是!」
雲雀示意綱吉把今天秘書送來的文件放到書桌上,他抽起最上面的一份,細閱著內容。
「這份給你,看完告訴我裡面說甚麼」
「咦~?!」
但是我真的....
能力不夠?他該這樣說嗎?相比起少爺好友的能幹助手,他簡單就像來獻醜般
「還支吾以對就咬殺你」
「是、是!」
綱吉聽命似的搬出字典,把看不懂的字通通翻出來,再組合成連自己都懂的文件翻譯。
雲雀家的業務大多是跟外國人購入再賣出賺取差價,所以文件上的交易單全部都是英文,剛開始他還以為這是符咒呢
隔了好一段時間,綱吉終於翻出第一份文件,他滿足的把組合完成的翻譯紙夾到文件夾內。

「少爺要喝茶嗎?」
「.....」
書桌上的少年無回應。
「少爺?」
綱吉疑惑的走近他,才發現他在不知不覺中睡著了。
「這樣會感冒呀...」
綱吉拿起一旁備用的毛毯蓋到雲雀身上,把翻譯好的文件放到他旁後,又逕自拿起另一份。
字很艱澀,他得花很多時間才了解其中意思,名詞、專用名詞總是令他一頭霧水,可是他還是默默地咬緊牙關,繼續下去。
替他減輕工作,這是他報恩的唯一方法。


工作了不知多久,綱吉的身子突然抖起來,不經意的留意到玻璃窗突然沾染點點的白,吸引綱吉的視線。

(下雪了)
不知何時,外面的禿枝覆上一層薄薄的雪,冰冷的風自窗的縫隙中吹進來,冷得他猛對著雙手吹氣。

(今年的櫻花,應該很快開吧?)
天氣冷,種在庭園的冬櫻才會開得漂亮,他不懂其中理由,只是近幾年這幾棵櫻花樹都是這樣。
待天氣回暖,它們又會回歸死寂,雖然寂寞,卻能令其他生物得以甦醒。

雖然漂亮很短暫,可是他有點希望自己能像冬櫻般,努力的在自己該發揮能力時盡情發揮.沒用時就躲在一旁,等待下一個登場機會。
聽起來好像很沒骨氣,不過這就是他的心聲。

「幾點了?」
「少爺起來了?」
要不要多休息一下?綱吉遞來熱茶,讓雲雀的身體暖和些。
「不用了」
習慣性的把茶杯直接交到雲雀手上,在指尖觸碰的瞬間,綱的臉有點紅。
少爺的手總是很冰冷,跟他這種小孩子的高體溫不一樣。
兩年之差,足而能令他稱呼少爺為大哥。
「怎樣?」
「沒、沒有!少爺要吃飯嗎?」
「嗯」
今天吃火鍋吧
只要天氣一冷就一定吃火鍋,是雲雀家不成文規定。
「是!我現在去準備」
「順便叫土方他們過來吃吧」
「是,那路克少爺和佐助少爺呢?」
「也叫來吧,吃火鍋的時候人多一點比較好」
「是,先容小的告退」
「喂,我有說要你去做嗎?」
雲雀截住了正想離開的綱吉,招著手要他回來。
「咦?可是要不是我去弄誰負責?」
這個家會煮飯的人只有兩個,一個是在廚房多年的嬸嬸,另一個就是他。
「叫高橋小姐負責就好,你給我回來繼續做功課」
功課=文件,多做功課=多翻譯幾份文件,綱吉聽了很久才懂得他說的話的意思。
「是」
本想逃到廚房喘口氣不成,只好再度跟文件決鬥。


房間的溫度跟隨著外面的天氣漸漸下降,冷得令他打噴嚏。
「你好像很冷」
「有嗎?」
「剛剛碰到你的手,簡直像冰棒一樣」
「那有可能?!」
綱吉好想反駁他:「你才是比較冷的人吧」,可是始終身份有別,他啞忍下來。
「過來」
「是?」
「叫你過來就過來」
主人的命令不能不從,綱吉只好走到他身旁待命。
「這給你」
雲雀塞給他一雙雪白的手套和襪。
「這個?」
「你不是常常說手冰腳冷嗎?這東西很適合你用」
「可...可是」
這很貴吧?
手套的質料很柔軟,張張合合也不會影響手部活動,裡面好像有層軟毛,溫柔的包裹著手。
「你擔心這個做啥?」
人家買禮物給你,你第一句竟然是這句?雲雀不滿的挑眉。
「對、對不起,少爺」
怕再惹對方生氣,綱吉拚命搖頭,這動作壓下了雲雀的怒氣。
「快點工作,不然再給你十份『好東西』哦」
雲雀口中的好東西就是文件有五十頁以上的新品推介目錄,裡面的內容又多又煩,說明書的字更是多得令人想吐。
「不、不用了」
「不用客氣哦,我還有很多」
啪的一聲,原本已不甚寬闊的桌子上再度添上一棟「新建築物」。
「不不不,少爺還是留來自用吧」
我去廚房看看要不要我幫忙!
逃也似的走出房間,不理會裡面傳來的哈哈大笑聲,綱吉承認自己一點男子氣也沒。

風再度吹來。
好像已不像剛才般冷了。
是手套的關係...嗎?





*後記
寫了兩天(倒
本來想寫少爺與執事,不過我對執事是綱吉這點實在是....不太認同XD
結果決定把他變成小姓了~(喂!

明天是土銀~X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