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燈璘火

*前言
【07 錆】[佐鳴]:最後更新於2009年
好吧,2011都快過了還卡在這就實在...

小目標是這一年內更新到12~13,但全篇總共是20話...
那大目標改成2012年世界滅亡前更新完吧!(天音: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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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孩子，從小到大都是這樣。
喜愛文靜的活動、獨愛看書撫琴，學得一手比藝妓還要強的三弦琴的琴技，卻從來不對他人分享他絕倫的音樂造藝。


他叫ネズミ，是上海紅縷青妓院唯一的男妓。
雖說是妓，但這時代的妓可以選擇賣身與否，只要你姿色好手段高、哄得客人甘願花錢的話，不賣身也可以很吃香。
金花妓院中僅有兩名堪稱太夫的名妓，一個是擁有西洋血統、從小被賣到妓院的羅莎莉亞，金髮藍眼的她說得一口流利的中、日、英語，琴旗書畫、禮貌談吐、行為舉止皆表示出眾，加上她異於東方人種的美貌，令一眾達官貴族為她著迷，每日幾乎有人願意為她見他一面不適花大金只求小聚、每月數不清的權貴要求為她贖身不果，為她哭的哥兒們的淚水都快要淹沒門前的港口。
至於另一名就是ネズミ，他是上海少數的男妓之一，同樣地，他的琴旗書畫和舉止談吐同樣被訓練得很好，說話有點尖酸卻無損他憑藉傲人美貌所招來的狂蜂浪蝶支持者，他是東洋人，皮膚卻白得能透光，略帶女生相的他從來不曾施加脂粉到臉上，和客人小聚時很愛唱歌、特愛自創的曲目，內容多圍繞他近日所看的書，他喜愛看當時洋鬼子常看的文學書和戲劇，特別是悲劇和情歌，他的歌聲總讓客人一再回味，也令客人一再甘願花大錢重臨。


「ネズミ，你在嗎？」
「紫苑？」
一曲完畢，雕花柚木大門傳來兩下叩門聲。
下午的時間，ネズミ只准許一個人走進他的私人天地。
一顆小頭顱怯生生的探進來。


他叫紫苑，是老鳩買來當他的照顧者，要他替自己處理平常事務的打雜，聽說他自幼失去父親加上有病所以被親戚賣給人口販子，但他的病在他眼中只是美麗的一種表達方式。
他天生就是白髮紅眼，有點像不愛吃紅蘿蔔的小白兔，他很白很容易曬傷，個性也因為自小常被欺負而變得沉默，長大後因為身上一條紅色蛇紋印記被人賣到青樓。
第一次見到他，他覺得這傢伙很強氣，雖然他一直處於捱打狀態也沒還手，但他的不屈眼神令他難忘。
喜歡他的勇氣、ネズミ決定收留他當打雜，長久以來的相處下，他漸漸被這個人的細心和本性讓人移不開視線。
活在不幸世界中的他依然擁有一雙透徹的雙眼，他很聰慧，只消幾句就懂得自己說話中隱含的真意，他很愛看書也意料之外地能寫能讀，ネズミ衡量過後決定將他納入小姓。
只要納為自己小姓，紫苑就不需要為生存而接客，自己也不必為了工作外的東西而心煩，一舉兩得。


「沒人吧？」
「有客人時你也在吧」
「可是上次…」
明明有客人在這裡你還不是生氣地趕我出去…紫苑還因此遭到老鳩的一頓責難。
「那是客人之前遺下了貴重品想要拿回去，那客人很重私隱，你隨便走進來客人不高興我當然得要你出門」
再說下午時間我不會招待客人進來吧。ネズミ對他招手，還吩咐他鎖上門不准他人進入。


紫苑把買來的零咀、化妝品和書放在桌子上後坐到ネズミ身旁，下午的陽光很猛偏偏他很愛曬太陽、老鳩只好為他裝上一塊白紗。
躺椅上的ネズミ打開紫苑買來書。
莎士比亞的書一向是他的愛，也是他的靈感來源。
「要喝茶嗎？」
紫苑遞上冒著熱氣的茶，淡淡的茶味舒緩ネズミ向來繃緊的神經。
「哦，今天是菊花嗎？」
茶杯內是一朵盛開的菊花，這種茶近年很受富裕人家青睞，價錢也比一般茶葉貴很多，ネズミ對生活質素不太在意，卻對喝的和書本異常執著。
「你喜歡這香味，不是嗎？」
「啊呀，最簡單也是最清香」
不過好像還有點茉莉花香…？
「因為我用泡過茉莉花的茶泡的，很古怪？」
紫苑有點擔自作主張會招來一頓罵，他自覺沒有錯但不代表ネズミ也是這樣想。
「不會」
只是一般人喜歡菊花加普洱的組合，想不到菊花配茉莉花也不錯。ネズミ用指尖撥弄茶中的花瓣。
「對了，要吃茶點嗎？」
「不要」
「胃不舒服嗎？」
「沒有，只是不想吃」
「不行，不吃東西你撐不到晚上」
好像早有準備，紫苑帶來的東西中還有滲有肉糜的小米粥。
「今天晚上沒有客人」
「就算是這樣也──」
「不想吃，我說了不想吃吧？」
ネズミ的語氣突然加重，紫苑嚇的身體微微的抖了下，沉默一會後他往後退了一大步。
「很抱歉，ネズミ樣，是小人逾越了」
之後，紫苑沒再開口說過半句話，只是靜靜的站在一旁。


ネズミ冷冷的瞥他一眼後把視線繼續投入書本內。
雖說欣賞他的才情，但他有時實在太煩人，不給他些許懲罰他不知分寸，來這裡這麼久一直沒學懂這裡的生存之道，這對他而言很吃虧。


站著始終也是會累，而他也沒得到准許離開這裡，紫苑拿起書蹲到沒有陽光的一角繼續閱讀。
這本是未翻譯的英文書，是目前仍然很受歡迎的安徒生童話故事書，他一向喜愛原文，儘管英文字很艱澀，他是喜歡靠自力翻譯順便加強自身的翻譯能力。


一瞬間，他想起一張傲慢的男性臉孔。
（不知道醫生現在過的如何呢？）
那個人教曉他認字，也出錢讓他跟外國老師學習，在被賣至青樓前他的英文水平早已能和外國人輕鬆溝通。
原本再過不久他就會去德國進修，只是家裡突然發生狀況，他還未有機會通知醫生就被送來這裡，因為有ネズミ他慶幸自己不用接客求生，雖然要承受他極度任性和毒舌、偶爾稍為逾越他還會大聲責備，但只要不用出賣身體，這一切都是可「接受」的範圍內。
既然關心他是不必要的，他也沒必要去關心他，刻意保持距離就好──紫苑每次被罵後總是一再告戒自己，只是沒多久他的雞婆心態又會再發作。


「喂！」
頭上傳來不悅的呼喝聲，紫苑抬頭看著擋去他餘光的青年。
「請問有甚麼事？ネズミ樣」
「茶」
ネズミ交叉雙手站在他面前一臉不爽的睨著他。
「是，請稍等，現在小人就去準備」
紫苑走到桌子拿起茶壺往門外走，茶很著重溫度、稍冷會嫌味道不足，經過時間浸泡茉莉花茶的香氣已幾近全無，正好分給在廚房揮汗如雨的廚師。
「喂」
「還有甚麼吩咐嗎？ネズミ樣」
「……」
沒了，出去吧。ネズミ揮手示意他離開，紫苑立刻領命而去。




房間只剩下他一人後顯得相當寧靜，ネズミ撿起紫苑放在地板上的書回到躺椅上坐下。
字很艱澀，但根據前文後理便不難理解，他對童話故事沒興趣，隨意翻幾頁後一臉輕蔑的丟到桌子上。


如果現實世界好像童話一樣，人就不用為了生存而盡做些泯滅良心的事。
像格林童話中的灰姑娘、白雪公主皆是美滿的結局，只要沒人拆穿其中真相，她們都是幸運地嫁給王子的少女，以後也生活在幸福快樂的世界中，盡享世界羨慕的福份。
格林童話中的女主角的結局多數都是幸福美滿，偏偏他喜歡的卻是傷悲過多的安徒生童話集。
安徒生的童話世界不怎麼愉快，每每悲傷的結局下隱藏了「必然」的原因，因為「這樣」、所以變成「那樣」，就算主角人品再好依舊落得曲終人散的局面。
紫苑喜歡這個作家，他知道；大概是不愉快的人生造就樂天開朗的個性，所以他不會覺得安徒生的故事有多不幸，用糖衣包著不幸糖果向來沒人在乎，只是當嚐到不幸時又會吵鬧的要求再來一塊糖衣包住的糖果。


「ネズミ樣，山本大人有信給你」
窗戶外，一名倒吊的黑衣男人遞來以蜜蠟封口的信封。
快速翻閱內容後，ネズミ坐到桌子前備紙磨墨。
「教授到日本了嗎？」
「還有兩天」
「下次活動舉行時間？」
「三天後」
「會有『生事者』？」
「會」
「…要我幫忙嗎？」
這次男子沒回答直接點頭。
「跟山本大人說三天後我會到」
「是」
還有近日騷動者已經出現，請大人注意一位高岡信彥的男人。ネズミ快速地在紙上寫了幾行字，連同藏在腰帶內的紙條一起放入信封內交到對方手中。
「是」
黑影領命後、咻的一聲立刻消失在眼前，同時門外傳來恭敬的女性聲音。
「ネズミ樣，熱茶來了」
「…紫苑人呢」
「廚子請他幫忙處理飯菜」
穿著紅色小鳳仙裝的女侍者擺動著柔美的身軀直接走進來，把熱茶倒進已預熱的茶杯直接交到ネズミ手中。
「他是我的小姓…我沒記錯吧？」
ネズミ把熱茶倒在地上，瞇眼的看向女侍。
「當然，我現在去叫他回來」
女侍對這種羞辱似乎早已見怪不怪，但她的肩膀仍然止不住抖動。
「快去」
不耐的將趕她出去後，ネズミ繼續坐在躺椅上看書，不久快速奔跑的聲音從遠至近而來──
「是我，ネズミ樣」
「進來」
紫苑又再捧來熱茶，並帶來抹布和食物。
把熱茶倒進茶杯並交到ネズミ手上後，立刻拿起抹布在抹地。
乾抹布與磨擦地板的聲音一直迴盪在房間內，紫苑知道ネズミ一直盯著自己，可是他實在不想看到他的臉──最少在答應幫忙廚子卻又因他被迫含淚道歉這件事上令他氣得快七竅生煙了！雖然ネズミ也沒答應他可以幫忙…
啊…我又在自打咀巴嗎…紫苑自厭得真想一頭撞在地上。
「喂」
「又怎──」
是，ネズミ樣，有甚麼吩咐？他強忍想罵人的衝動低聲的問。
「茶」
「是，請等等」
這傢伙是刻意的，他平常都會自己添飲又不會麻煩他…壓下滿腹的不滿，紫苑雙手接過茶杯打算再添滿時，突然ネズミ用力一拉、他整個人倒在ネズミ的身體上。
「咦、怎樣？！」
「看著我」
「我有在看」
「你根本沒在看我」
「看了啦！」
紫苑不甘不願的抬頭，只見ネズミ一臉得逞的樣子，他又氣得低下頭去。
「看‧著‧我」
一字一句的說話充滿威脅性，紫苑無奈的再抬頭。
只是這次再抬頭，ネズミ的臉突然貼近，他的唇輕輕印在自己的唇上。
沒強迫、也沒感到和情欲的感覺，當然也不像友情，可是──


他靜靜的閉上眼，感覺繞到頭後方的手微微在使力，或許──所謂的輕輕的其實只是他的錯覺吧？
未幾，ネズミ終於鬆開手，紫苑也在迷醉的世界中醒過來。
「後天…」
「後天？」
「不論任何客人或老鳩的無理要求，後天晚上絕對不能接待客人」
「為什麼？」
「只是心情不好罷了」
「嗄？」
搞不懂ネズミ那來的「預知未來能力」，紫苑只是點點頭，接著ネズミ強迫他收下格林童話書吩咐他好好閱讀並要提交五萬字的詳盡報告時，他已經不知道自己該因為收到禮物而高興還是為要交讀書報告而感到難過。